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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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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

清晨,陸盛醒來。

曹方及陳太醫候在床榻旁,見其睜眼急忙上前查看。

陳太醫伸手探向他額頭,察覺其體溫正常,便收回手,問道:“太子可有何不適?您睡了一夜,巳時醒,倒比老臣預估的要早些。”

陸盛看向四周,知曉自己是在獻文帝寢殿過了一夜,未回覆陳太醫問話,只問道:“父皇呢?”

“皇上如今正在禦書房處理事務,吩咐老臣若你醒來及時令人稟報,你傷的重,慶幸不在要害,若那劍再偏上一分便十分危險了。”

陸盛不以為意,他撐著床沿緩緩坐起,曹方見此忙取出靠枕墊於其身後,他尋了一舒服的姿勢靠著方才看向陳太醫,道:“無礙,我昨夜意識尚存,只是人沈的很,無法睜眼說話,這樣卻也是睡了一宿好覺。”

他用纏繞白色紗布的手輕觸胸口,自嘲道:“以往總睡不好,昨夜睡死過去,如今除去胸口及掌心微痛,精神倒比之前好上許多。”

陳太醫輕聲喟嘆,“無事便好。”

他年紀大了,不若曹方等少年人精神,守了太子一宿,如今精神不濟,眼底一圈青色。

陸盛見此,令其回去休息,人走後,曹方上前問道:“太子是先用膳還是喝藥?”

一直靜靜候於一側的王公公亦上前道:“宮人一直在寢殿外候著,太子將醒,不若奴才先命人將膳食端進來,等用過膳後肚腹溫熱再喝藥不遲。”

王公公是魏山手下,一直伺候在獻文帝左右,自昨夜起被獻文帝暫時安排在寢殿伺候陸盛。

陸盛搖頭,“父皇知我醒來想必正在趕來的路上,此時已過了早膳時刻,不若先喝藥,等父皇趕來我正好同他一道吃午膳。”

王公公聞言含笑稱是。

寢殿內太子一舉一動皆傳入獻文帝耳側,他沈思一瞬,終是放下手中奏折道:“他也還算乖巧,朕確實有一段時日未同他一道用膳了。”

他起身,朝魏山道:“擺架乾清宮。”

待一行人行至乾清宮時,太子卻又再次睡了過去,獻文帝立於床前瞧著他安靜的睡顏,王公公躬身上前,輕聲道:“太子身體無大礙,但失血過多,精神著實不濟,本一直等著皇上,不想實在熬不住又睡了過去。”

獻文帝擺手,“無事,讓他多睡一會。”

他並未走遠,只令宮人將禦書房的奏折盡數搬至乾清宮,在離床榻不遠的位置坐下辦公。

陸盛睡下不久便醒了,他見前方獻文帝背對著自己辦公,思索一會,徑直下床穿鞋,踮著受傷的右腳一瘸一拐的走上前,而後在離獻文帝五尺遠處停住腳步,低聲喚道:“父皇。”

獻文帝回身,見他只著一身白色單衣,臉色蒼白,不由的微皺了眉頭,放下手中毛筆,道:“醒了,那將衣物穿好,同朕一道用膳。”

陸盛無力的笑了一下,上前兩步,“父皇是一直在等我嗎?”

說話間,王公公領著宮人上前伺候陸盛穿衣,陸盛像個稻草人般任由宮人伺候,忽然,他目光微斜,落在方才被獻文帝打開置於一側的奏折上。

奏折前日便被官員遞了上來,其上所書全為批判一名叫孟殊的五品官員於京都為非作歹,強搶民女,霸占他人祖上老宅等事跡。

罪行累累,但不至死罪!

孟殊為孟家旁支所出,他雖無甚本事,但因孟捷緣故亦在朝中占有一襲之位。

獻文帝知曉陸盛瞧見了奏折,他將其拿起正欲問其看法卻聽見陸盛哼了一聲,氣怒交加,罵道:“這人也算同我沾親帶故,卻是丟人現眼的緊!”

他側目看去,見他年少的臉上布滿怒意與些微窘迫,便失了問下去的心思。

“魏山,傳膳罷。”

他將奏折放下,耳邊卻又傳來陸盛咬牙切齒的聲音,“他若是犯下重罪才好,一刀殺了方才解氣。”

這下,獻文帝不由得笑了起來。

兩人用過午膳,其間談話時,陸盛並未刻意討好,說話直來直去,機靈卻又略顯莽撞。

獻文帝心情不錯,偶爾陸盛說錯話他也並未責難,末了,有官員前來通報朝政,陸盛便乖順的躬身辭別。

他坐上軟轎離去,放下轎簾,他伸手探入衣內,指腹溫熱,正是鮮血從傷口處溢了出來。

看著指尖鮮血,及掌心白色紗布,他表情沈靜,卻又突然皺起眉頭,撩開轎簾催促宮人道:“快些走,本王要盡快回東宮。”

他方才同獻文帝說笑時還十分精神,此時卻顯得有些孱弱,說起話來也有氣無力的,像是兩個人。

曹方不知他為何著急回東宮,卻也瞬勢催促轎夫快些趕路。

一行人回到太子寢殿,軟轎落地,陸盛被曹方攙扶著走了出來,東宮宮人早早候在寢殿四周,此時皆恭敬的跪地行禮。

他卻理也不理,掙脫曹方的攙扶,一瘸一拐的朝寢殿側後方小黑屋走去,眉目微皺,表情嚴肅的有些怪異。

來到古旭床榻前,他半跪著附身朝床底探去,見著被卡在床沿下灰撲撲的古旭時,他楞了一瞬,隨即捶地大笑,“你還沒出來啊!”

古旭被卡在床下,又悶又熱,身上被汗水打濕,十分黏膩,她聽見陸盛在笑,便開口喚道:“拉我出來。”

“你自己爬出來。”

“出不來。”

陸盛支著腿坐在地上,抱著雙臂,斜著腦袋道:“反正我不會拉你,你自己出來。”

古旭見他如此,便也不說話了。

她不說話,陸盛卻又不滿意了,他將臉貼著地面,問道:“你怎麽不求我啊!”

古旭不吭聲。

陸盛皺著眉頭,吼她,“你說話。”

古旭‘嗯’了聲。

這一聲又細又輕,像是蚊子哼哼,陸盛聽了氣不打一處來,“你不說話是吧,那你就在下面待一輩子吧。”

他說完,頭也不回的出去了。

古旭見他真的走了,也不著急,反是覺得世界終於清靜了。因著曹方之前答應過會來拉她出來,她便很是安心的將下頜靠在冰涼的地面上睡了過去。

陸盛出門後,察覺自己胸前血跡暈染開來,想來是方才又笑又怒,胸腔振動導致。

此時,他也不在勉強自己,命曹方蹲下將他背至寢殿,喚來陳太醫幫著處理傷口,換上幹凈紗布。

陳太醫察覺他心神波動,便新開了一副安神藥,囑咐他靜養又親自候著他用完藥膳方才離開。

藥膳含有催眠作用,他躺在床上,想起什麽,迷迷糊糊的喚了一聲‘曹方,你不許…’,聲音戛然而止,曹方聞言急匆匆趕了過來,隔著帷帳喚他。

“太子?太子?”

未有回應,他也不敢掀開帷帳查看,只靜靜的退了開去。

下午時分,趙覃領著小女趙煥茹親自來東宮拜謝,宮人將人領至閣樓休息,隨即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應對。

太子脾性向來是極差的,若是被人從睡夢中喚醒,少不得一通責難。

於是幾經思索,宮人歉然上前道:“趙大將軍,太子傷重將將睡了………”

“趙大將軍,太子知你前來定是十分高興,奴才這就去通報。”

一道清軟動聽的男聲突然插入,年長的宮人回頭,見說話之人是太子身側內侍之一,名喚李成年。

他聲音十分好聽,相貌卻並不出眾,平日裏沈默居多,不若機靈嘴碎的曹方惹眼,不想此時卻是突然插話進來。

年長的宮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弄的十分尷尬,正不知如何是好,卻只見趙覃溫和的笑了下,道:“無礙,老夫知曉太子心意,卻也不好過多打擾,便在此處候著罷。”

趙煥茹聞言,領著禮盒,乖順的坐回椅子上。

半個時辰後,趙家仆人來報,在趙覃身邊耳語幾句,趙覃沈思片刻,朝宮人一笑,道:“今日府中突生事端,要出宮處理,改日再來拜謝太子。”

他起身要走,趙煥茹靜坐不動,只是嘟著一張紅潤小巧的嘴撒嬌道:“父親,太後奶奶讓我在宮中陪她,我便不回去了。”

趙覃對這嫡出之女十分疼愛,聞言慈愛的笑道:“太後既讓你陪她,那你此刻靜坐不動可並未趕去慈寧宮?”

趙煥茹撇開眼,悶悶不樂道:“父親事忙,可女兒卻是有時間的,我要在這等太子醒來。”

趙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,隨即道:“也好,但你可不得叨擾太子,必定得等太子醒來才可去道謝。”

趙煥茹見父親許可,便彎了嘴角,甜膩一笑,頷首道:“女兒曉得。”

趙覃走後,宮人怕趙煥茹無聊,便令後廚做了許多點心端上來,趙煥茹吃了一個覺得有些膩,便放下不動。

她初時還乖順的坐在椅子上等著,不多久,便再也坐不住,起身問道:“太子在哪呢?我要去瞧他。”

宮人遲疑,李成年卻上前道:“奴才領小姐前去。”

將人領至太子寢殿,李成年候在門前不動,只垂頭道:“太子如今正睡在裏間。”

話落,趙煥茹便一手拎著禮盒,一手將門推開走了進去。

屋內一名宮人也無,寢殿內十分安靜,趙煥茹將禮盒放下,走至床榻前,凝著那淡青色的帷帳出神,但她未思索多久,便毫不遲疑的上前撩了開去。

陸盛睡的正沈,眉目舒緩,一派平和模樣。

趙煥茹雙手撐著下頜靠在床沿上瞧他,見他眉目精致細膩一時忍不住探手摸去,陸盛卻在此時突然驚醒,一把捏住她的手,大聲呵道:“我抓住你……”

話語頓住……

陸盛見是她正欲松手,趙煥茹卻溫婉一笑,道:“是啊,你抓住我了。”

陸盛聞言,也不知怎的,反又緊緊捏著她手腕,甚至十分愜意的晃了幾下,邪氣一笑,問道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“我來看你。”

“昨夜可有被嚇著?”

趙煥茹遲疑一瞬,隨即搖頭,“我不怕。”

“嗯?”

趙煥茹有些窘迫,答道:“我父兄在,不怕。”說完,又補充道:“還有你啊,你也在的。”

陸盛便十分滿意的笑了,他笑起來是十分好看的,嘴角肌肉朝兩邊扯動,未有梨渦卻也十分動人。

他瞧見被趙煥茹丟在遠處的禮盒,便仰起下顎道:“你給我帶的什麽?”

趙煥茹這才想到自己還帶了謝禮,忙回身去取。

謝禮是兩盒棋子,黑白兩色,通體瑩潤觸感溫滑。

陸盛抓了一把白棋握於手中搓弄,趙煥茹探身上前,正要解釋這兩盒棋子來源,卻見他忽然擡起頭,目光緊攥著自己,問道:“你什麽時候來的,我睡了多久?”

趙煥茹不知他為何問這個,只老實答道:“我是末時五刻來的,候了你大約半個時辰,如今應該是………”

她話未說完,只見陸盛一把將手中棋子丟回棋盒,朝門外大聲喊道:“曹方!”

李成年聞言推門而入,躬身道:“太子可是有何吩咐?曹公公不在,若有事讓奴才代勞便是。”

陸盛表情極其嚴肅,只問道:“他去哪了?”

李成年遲疑一瞬,終是恭敬答道:“奴才見他朝寢殿側後方走去,想是去找小旭姑娘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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